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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鬼雷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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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年,对于地处江南的沙金县来说注定天灾不断,春节刚过,连续七天的暴雪压垮了数百间民房。五月时梅雨又提前到来,滴滴拉拉又下了一个月,虽未造成洪灾,但家家户户里里外外湿漉漉的,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。到了七月刚爽快了几天一下又炎热无比,热浪裹挟热风吹过,角角落落没有一处凉爽,令人透不过气来。

被烈日炙烤一日,路边梧桐叶子耷拉着一动不动,青砖铺就的街道上少有人往来。临近傍晚,燥热的空气中突然透过一丝凉气,西边天空很快被卷起的乌云遮盖,间或一道闪电在云层里划过,沉闷的雷声隐隐从远处传来。带着凉意的穿堂风从窗子、大门、墙缝肆意的穿过千家万户。一时间暑气消散,人们纷纷出了屋子站在街边,弄堂纳凉。

百年老店“覃家居”的老客们全然不顾炎热,太阳一落山,店堂里就坐满了人。凉风从前后堂穿过时,独自一人坐在堂前大门边的储栋梁,酒菜已经吃了一大半,“舒服!”他适意的直了直腰。

八庙巷的“覃家居”是储栋梁最中意的酒馆,分量足,口味好。更难得是酒馆老板覃无水从不欺客,四方方的桌子,长长的条凳,只要你坐下,就是只点一碟水煮花生,他都笑脸相迎。

眼看外面要下大雨,储栋梁一仰脖子杯中的酒喝得精光,顺手把盘中未吃完的花生倒进了口袋。酒馆的覃老板四十开外,圆鼓鼓的脸收拾的干干净净,此刻正眯着眼看着外面纳凉的男男女女。

“覃老板,结账。”

“呦,储老弟,这么快就吃完了?”

“外面凉快,再说待会要下大雨了,再不走就回不去了。”

“三毛。”

储栋梁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银元放在柜台上,覃老板左手轻轻一捏,右手中指熟练的一弹,“铮”的一声,而后笑眯眯地收进了钱箱。

“这是找您的七角,收好。”说罢,手轻轻一摊,七枚一角角子齐刷刷的排在柜台上。储栋梁一把抓过,打着饱嗝走出了酒馆。覃无水知道储栋梁脾气,喜欢角子不喜欢纸币。用储栋梁的话说,拿着纸币轻飘飘的不踏实,角子落在口袋里随身体一晃动,“嚓嚓”一响听着也爽。

早上熬了一锅稀粥,就着咸萝卜连吃了两顿,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,这一会吃饱喝足才觉得舒服。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就饱的单身汉,二十大几了也没人管,只要口袋里有几块铜板,必定去“覃家居”喝上两口。

七岁那年,也是这般暑热难耐的天气,父母一大早匆匆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。靠着做私塾先生的爷爷,辛辛苦苦拉扯他慢慢长大。谁知天有不测风云,十五岁时,爷爷一病不起,没到两个月就撒手人寰。储栋梁清楚记得,爷爷临走时拉着他指着木楼只说了两个字:守着。本在中学读书的他很快失学,整日像一只野猫一样为温饱四处蹿着。好在“将军弄”里有一栋两层的木楼为家,不至于流浪在街头。

“将军弄”内的将军府相传是清乾隆年间一在位将军所建,七、八十米的一条青石板巷子,左右挤得满满当当。据爷爷说,当年的“将军府”可不是这样,高大的门厅,威严的石狮,几进几出的府邸来往的都是头面人物。只是将军的后人渐渐落魄,祖产年年变卖,四周也有游民开始搭建高矮不一的简陋屋子。这两层木楼是祖辈所传,他曾问过爷爷,自己的祖辈是否将军,每次爷爷都不置可否的笑笑。木楼上下各有三间,据传是将军府的书房和会客场所。

父母失踪,爷爷死了,储栋梁变成了一个孤儿。他一直很奇怪,自己变成孤儿后,也没有像评书里讲的那些故事发生,没有一个亲人找上门哄骗房产。不过,奇怪归奇怪,他并不在意这些,因为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见到过有亲戚上门。

二十岁那年,靠着同学父亲的关系,他在警察局谋了个文书差事,每个月能拿十多块银元。谁知才干了半个月就被莫名其妙炒了鱿鱼,再想谋事时,竟然比登天还难,没有一家愿意用他。自此后心灰意冷不再四处求人,干脆到了码头扛大包凭力气养活自己。几年下来,锻就了一身肌肉一身力气。前两日不小心崴了脚,只得歇在家中。

“梁哥,好久没来耍了么。”刚转过街角,进入一条陋巷,一名年轻女子正在门前刷着凉席。

这个女人储栋梁自然熟悉,名叫红旦,身材皮肤都极好。家里丈夫是个石匠,大前年上山采石从高处跌落伤了脑子,傻傻的常年瘫在床上。拖着一双五岁多的儿女,平日里靠卖豆芽菜为生。红旦这么一叫,储栋梁顿时觉得腹部胀起,浑身燥热起来。摸了摸口袋,所剩无几了,脚还没有利索,至少还得息个三、五天,总不能进去折腾完不考虑后几天吃饭的事。

“姐,每次你都叫我梁哥,不知道我比你小么。”说完,看看左右没人注意,上前摸了一把。

“比我小,你哪里比我小了?”女人说完咯咯直笑。

储栋梁嘿嘿一笑,女人腻歪起来的时候,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,他就喜欢这点:“哥这几天腿崴了,过几日再来看你。”说完,他疾步朝前走着。

“腿崴了?腿崴了还走那么快,小心点。”红旦站起身笑盈盈的看着他远去。

储栋梁暗自摇了下头,他也不清楚怎么就和她好上,每次完事后他都会留个三角,五角的说是给娃买零食。

刚进“将军弄”,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,溅在滚烫的青石板上腾起了细细烟雾。这条青石板铺就的弄堂,白天夜里风里雨里不知道走了多少回。今天走到这里,他觉得非常奇怪,细细烟雾中青石板发出了绿莹莹的光芒。

“咔……轰隆隆……”

头顶一声炸雷响起,吓得他赶紧跨过大院门槛,跑进了自家楼里。

这处大院,方方正正足有一亩多地,两棵银杏树早就高过所有木楼,一南一北,一左一右挺立着。银杏树下,也是一色的青条石铺得满满,上面已坑坑洼洼粗造不堪。大院南侧有一口古井,常年为十多户人家提供着甘甜的井水。他的家是大院里位置最佳的一处,面南背北,也不受大树遮挡。上了二楼,南面更是有三间长的露天阳台,不论寒暑都阳光充足光线极佳。

一楼三间房曾作为爷爷的私塾用了很多年,现在除了一座半米高香炉和一只煤炉几件锅碗之外,空荡荡的没有一物,能够变卖的早就卖了。这尊紫铜香炉,留着是为了每年冬至、年三十烧纸钱给爷爷的,否则也早就卖了。二楼西间是他的卧室,内有一张床,一只樟木箱子。东间是他爷爷卧室,自从爷爷去世后,几乎日日锁着,里面也只是几件简单的家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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